編輯病

「寂寞」這兩個字，最近常成為我的某種刺點。
老實說我從來不懂，到底所謂的寂寞感是什麼。我那曾被人戲稱是擺盪天平的性格，大喜大悲的出現都只有瞬間，接著很快就往下down。
對某些人來說，這或許是種穩定但無趣的性格吧。

而四個月前的某個晚上，當我拖著沉重的行李走進米蘭中央車站，寂寞讓我懂了它。
那天是我的旅程中點。來到車站等待前往巴黎的臥舖夜車，這班車接近午夜12點才會進站，我還得等上至少3小時。
終於要離開米蘭了，這個我很快就不喜歡的城市。

那天早晨我告別了托斯卡尼的陽光，坐上歐洲之星來到米蘭。
一出車廂，立刻被潮溼的空氣包圍。這城市在下雨。
拖著行李走入地鐵站，前往距離市中心還有好幾站距離的旅館。
貪圖便宜但舒適的房間，只得多走點路。
一進站，一股奇異的味道立刻撲進鼻腔。
那是長久凝滯不散的黏膩空氣，混合了雨的、人的、穢物的味道。
米蘭好臭。我心裡這樣想。所以就不喜歡了。

在這裡遊盪了兩天，打包好行李，再次走入中央車站。這次是為了離開。
找了個角落坐下，先看看錶。才不到9點，還有得等。
啃著車站販店賣的Panini，看著各種膚色的旅客和各型火車來來去去。
看人的也被看。不時會有怪異視線投向我，不知是在覬覦錢還是什麼。
很抱歉，錢我沒有，時間倒是很多。
10分鐘、20分鐘、30分鐘過去……時間慢得像想爬上樹的蝸牛。隨著夜越來越深，車站內的出入份子看起來也越來越複雜。不舒服感漸漸湧上來，就連MP3 PLAYER裡播放的吵鬧龐克樂也抵擋不住我的慌張。我問自己：你到底在這裡幹什麼？任性的走上這趟一個人的旅行，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後悔，第一次很想找人說話。

可是時間它不放過我，它繼續著固執的步調。

拿出放在隨身包包裡那本輕薄短小卻一直沒讀完的書。
沒關係，除了音樂，我還有文字。
哪知，從書裡讀到的一句話像支箭穿透我：生命即充滿了點點滴滴的小寂寞。
這句話搞得連悲傷都出來折磨我。那時我想立刻離開車站，隨便找間旅館入住，就算後面的行程全部都被打亂了也沒關係。
又是一個任性。但我不允許自己再任性。
坐在原來的角落，過往路人看不出我的難過。
我真實的感受到了寂寞。
原來，過去我曾體會到所謂的寂寞，充其量都只是孤單。
原來，真正的寂寞，是陷入一種痛苦情境，透明的牆從四面八方朝你圍過來，但理性和感性都告訴你這當下不可能逃得出來。只能獨自面對，無法解決。可你的視線偏偏就能穿過透明牆……
原來，所謂寂寞是種自我折磨。而人生就是充滿了無數個自我折磨。

結果，我繼續啃那本書，但其他字眼再也影響不到我什麼了。不時還抬頭看車站上的電子看板。到底何時會到站，到底它會在哪個月台入站。
結果這班列車誤點了，很好。

過了午夜12點，列車才姍姍地來。
看著它笨重車廂駛入月台的旅人們，每個人臉上都是疲憊的。
而我知道我終於能擺脫掉這次的小寂寞。
有下一個城市在等待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