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那微微的痛從上周五開始。

不對勁，那天右眼的下眼眶隱隱作痛。

不太妙，越接近晚上痛感越強。

那時想應該只是單純的小發炎，回家前買個眼藥水點點就好了吧，

下班後先和妹妹跑去買boite de bijou的麵包，還去吃師大夜市牛魔王。

牛魔王店員問：小姐要黑胡椒醬嗎？

我說：好啊！

這個「好」非常「不好」，一吃下去，即將造成不堪的後果……

飽食一頓，口腹之欲滿足了，但右眼眶的疼痛與灼熱感卻更強烈了。

越想越不妙，回家前還是去看看醫生吧。

周末晚上眼科診所病患眾多，等了好久才輪到我。

「哪裡不舒服呢？」醫生問。

我在這家眼科已看了10多年了，醫生看起來都沒變。

「右眼下眼眶痛痛的。」我說。

「來這邊看一下。」醫生帶我到一台機器的前面。

上上下下拉拉翻翻眼皮一會兒，坐回診療椅，醫生對我說：

「妳長針眼耶！先點藥水和藥膏，如果下星期一還是沒消要再回來看一下。」

果真不妙，此刻恨不得不久前的牛排上是蘑菇醬而不是黑胡椒醬。

到櫃台拿藥時護士交代：這幾天要吃清淡一點喔。

呃……好。

從小眼睛就容易感染發炎長東西，針眼（麥粒腫）這東西也長過幾回，「處理」過一、兩回。記憶中，處理針眼痛得要命，一想到躺上診療床醫生拿著尖尖的器材移向我眼睛的上方，就渾身打冷顫。

但，該來的還是會來的。

很不幸，那粒針眼沒有消退的跡象，還越來越腫。

而星期一，我逃避回診，幻想第二天早上起來，「它」就會不見。

到了星期二，看著鏡中「那粒」，心想它是該「處理」了，下班後便乖乖向醫生報到。

「針眼沒消喔，而且有兩個膿頭了。要擠掉喔。」醫生檢查完說。

「一定要擠嗎？」此時我手腳有點發軟。

「不擠的話，幾個月都不會消喔。」醫生轉頭跟護士說：「準備針頭就好。」

「躺在這裡，頭朝這邊。」護士機械化的指示聽起來就是會讓人恐懼。

躺上床不久，醫生來到我頭頂的位置。然後是一陣強光照著我的眼睛。

此時慶幸我近視，那亮森森的針頭我看不清楚。

接著，針頭刺穿我下眼瞼內側，緩緩深入。

天吶，我清楚感覺到針頭的移動，但這種痛度我還可以忍。

再接下來才是地獄，醫生一開始是慢慢擠，然後逐漸加重手勁……

哇鳴鳴鳴……我感覺到一堆眼淚奪眶而出，很久都沒這麼痛過了……

該如何比喻這種痛？像小腿脛骨被重擊？像指甲被掀翻？還是我心裡覺得痛它就真的變得很痛？……

「忍耐一下喔，還有一顆。」

哇鳴鳴鳴……這就是痛感地獄無間道嗎？……

「好了，都清乾淨了。」

聽到醫生這麼說，我終於敢呼吸了。

他輕輕在我右眼上蓋上紗布。

「明天回診前都先不要拆。」

走出診所，只能用一隻略帶散光的眼睛看台北夜色，

腳撲朔，眼迷離。

車燈、招牌燈、路燈都迷濛了起來。

路旁還有些雨後的小積水，反射著光線，帶點色彩。

平時看起來忙亂的街道，此時看起來，反而有種靜謐感。

用一隻眼睛看世界，還滿美的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