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人內心所想的，跟真正說出來的話，會有多少距離呢？
是內心所想的溫柔？還是說出來的話溫柔？

當父親與兒子只能見面一天，這一天的長度如何計算？是可以計量的24小時？還是更多？或更少？一天結束之後，兩個人的人生又如何？

我在網路上找到〈詩人與村長〉這首歌的歌詞，深深被歌詞的抒情與意象打動，當我看到차승원〈車勝元〉2007年獲獎的電影時，真的再一次被其中的溫柔旁白懾服。

電影裡차승원演的父親說出來的話都很尷尬，很呆，很不知所措，但是他內心面對十五年來第一次見到兒子，情緒複雜，百感交錯。

在監禁的牢房裡，已經申請可以外出一天看兒子的父親有這樣一段特寫旁白－－

早上醒來發現我的眼睛很乾淨，真好，表示昨天晚上我沒有哭，
如果哭的話，第二天眼睛會粘粘的。
以前我常常躺著就會哭，內心究竟有多少痛苦，讓我這樣一直流眼淚……

取得一天的時間可以去見兒子，坐上長途火車車廂內不 知不覺睡著了，父親這樣自責自己－－

瘋了，瘋了，我怎麼睡著了，十五年來第一次看見外面的世界，
我竟然睡著了，沒有好好欣賞外面的風景，我真是太沒用了。

無法在家裡等兒子，跑到學校門口，怕兒子認不得父親，手中竟然拿了牌子「아들，아빠다，」（兒子，我是阿爸），等了又等學生都走光了，兒子才出現，好久好久父親看著兒子－－

我看到他的眼睛，不，其實沒有看到多少，
他的臉大半被圍巾圍住了……但他的眼睛看起來……就是我的兒子，
我希望他能走近一些，這樣我就能和他說說話……
我們離那麼遠，說話有點奇怪……

晚上要去補習班的兒子，接到了電話，說今晚不能去了……因為家裡……有客人，坐在客廳的父親聽到了心裡想－－
 
今天我只是一個客人，拜訪自己家的客人。
對兒子來說，我只是一個客人。
打個招呼，聊幾句就會離開的客人。
嗨，你最近好嗎？保重了，哪天再見，再見……

尷尬的晚餐，兒子說很害怕父親的眼睛……父親在廁所的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眼睛－－

我站在鏡子前面，
我的兒子看到的不是現在的我，
他只看到過去那個兇殘的兇手。
太悲傷了、太傷人了，我鄙棄我的眼睛，
我恨透這雙嚇到我兒子的眼睛，我怎麼才能讓他不害怕我這雙眼睛呢？
我該一直閉上眼睛吧，淚水瘋狂湧出，但就算滿眶熱淚，我的眼睛還是那樣，我也被自己嚇到了，難道這些淚水是假的……

終究這一天來到了深夜，父親問兒子喝酒嗎？兒子回答生日的時候跟朋友喝了一些－－

我茫然，不知道說什麼，因為我不記得他的生日，如果他發現了，應該會更恨我吧……爲什麼眼淚又湧了上來，這一天爲什麼總是這樣想要流眼淚……

這實在是不合情理的電影，導演不打算交待無期徒刑的父親為什麼殺人？為什麼十五年來父子沒有見面？但是導演把等待的情緒放在見面的這一天，獨白像文字書寫一般抒情而悲傷，代替了語言。

一天會結束，結束了之後呢？

你別問我了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壞習慣，只要是精采的故事總捨不得讀完，請讓我再好好琢磨回味這些獨白，何以看來如此是簡單的劇情，卻可以如此表達這麼細膩的情感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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