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 

說到喜歡，或是愛，你瞬間啞口。

太親密太隱私了，絕無任何言語可以同他人形容的感覺。非但難以言喻，簡直失語！僅能以眼神、輕微肢體碰觸，去演繹、去解釋的一種情感狀態。

Ｌ說，「其實一直到現在，我才能夠稍稍理解什麼叫愛、叫喜歡。」當時的他正仰著頭凝視滿天星斗假意漫不經心的微微開口。

那時候，我們才共同度過一個難關。

微涼四月，你連續幾天咳嗽不停，吞了藥、挨了幾針仍沒起色，原本以為只是抵抗力較弱不當一回事，畢竟你啊，從事廣告行業動輒熬夜、應酬，身子就算鐵打也經不起這幾年的內耗，夯拉的臉皮、危險的肝指數，受罪那樣。但漸漸你不似以往那般活力充沛，易睏易倦，皮膚有些不明紅疹斑點。常常晚飯後你悄悄臥躺沙發椅上入夢，臉色總是蒼白，出一身冷汗。

Ｌ強拉著你出門掛診。大醫院晃如迷宮，他一步步從掛號、填單、抽血檢驗、診療，領你，在龐大醫療體系中尋找健康的出口。

終歸是病，仍得醫。

Ｌ嚴肅的說，「我不想看你虛弱看你憔悴，因為我母親的癌症……我知道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最愛的人的生命。」

你開始依照用藥指示，三餐飯後、睡前，定期補充維他命Ｂ群，為此還在藥粧店裡慎重其事挑選各廠牌、比較成份。你耐性見底像個孩子般耍賴，「我只想要吃顆軟糖罷，」總惹得他沈默不語，但手下仍一一拿起藥罐仔細閱讀。你遂逗他，「哪裡來這麼英俊的藥劑師？可以替我把把脈嗎？」他瞥了你一眼，拿起一瓶價格高昂的維他命，攬著你結帳去了。

總是這些瑣事，這些日常，反覆遺落在你的記憶。

病中，你老是懶惰回診，每每和醫生對談皆讓你有隱私被侵犯之感，又老覺得身體已逐漸轉好無須花費心思。你最最記得他在你夜半沮喪的時刻，拍拍你肩鼓勵你那番話，「我不喜歡你好看，我不喜歡你逞強表現得很開朗很明亮，只要健康，無論你變老、變醜，那都是我所喜歡的你。」

是這樣的啊，「士為知己者死，女為悅己者容。」司馬遷一句話簡直當頭棒喝，早早點出人性。你屢屢目睹周遭友朋，為了愛情（遑論是得來不易的抑或垂手可得），總努力減肥運動健身，甚至整形，丁點不是為了健康，僅是取悅所愛的人。改變自己、迎合對方。

你回頭想想過往，每段戀愛也曾以這樣刁鑽的態度去挑剔身邊的伴侶？而那些名單中，有哪幾個是真心瞭解你內心的世界？
你從來沒認真思考過自己那份殘破的感情名單，但如今你篤定知道，哪個名字是你經常默念、經常想起、經常拿起鉛筆隨意謄寫的。

雖然至今仍無法學會說愛或喜歡，但你知道，用健康回報，是對Ｌ最好的證明了。

【延伸閱讀】
《我的感情名單》
水瓶鯨魚◎長篇小說

在你和我之間，據說只相隔了六個人；
在我和她之間，你竟然是我們共同認識與愛過的人；
在他和妳之間，好像永遠存在著一種無法說的秘密；
在她和他之間，讓我和你深深有了懷疑與猜忌。
這些相同的名字、相同的性別、不同的城市、不同的職業的男女中，
我們彼此遇見，又彼此分離……我的感情名單，難道也是你的感情名單嗎？
在這數不清的名字裡，悄悄連結了孤獨、軟弱、寂寞、眼淚、笑語、溫柔、幸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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