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16003個平凡的星期四

一九九六 

我永遠忘不了塔利班來到喀布爾的那一天。那是九月的一個星期四。我那天沒去大學,在家看書。我姊姊莎然(Shahjan)必須去買麵包,而我需要一雙新鞋,所以下午我們一起走到市場。

我戴了一條最喜歡艷麗的頭巾,穿了長袖套衫。我姊姊告訴我一個笑話,所以我咯咯地笑出聲。一個店員微笑對我們說:「女士們,明天起不能穿成那樣來這裡。塔利班快來了,這會是妳們在市場玩樂的最後一天。所以好好享受享受吧。」他笑著說話,綠色的眼睛帶著笑意,眼周的紋路皺起。我想他是在開玩笑,但是他說的話仍然讓我感到生氣。我憤怒地瞪著他,告訴他把這個想法帶到墳墓裡去吧,因為永遠不會實現。

我只模糊地知道塔利班是什麼人—形成一股政治運動的宗教學生—但是我們仍然不知道他們代表什麼。在我們和俄羅斯人打仗的那幾年,好幾千名阿拉伯人、巴基斯坦人和車臣的鬥士加入了阿富汗聖戰士。他們由其他國家提供資金,例如美國、巴基斯坦和沙烏地阿拉伯,以幫助攻打蘇維埃。每一個國家對於幫助我們都有自己感興趣的利益與政治上的原因。當他們在我們戰爭中的協助開始受到歡迎時,這些外國阿富汗戰士帶來了他們自己基本教義派的回教版本,瓦哈比教派(Wahabism)。那對於阿富汗來說是新的東西。瓦哈比教派源自於沙烏地阿拉伯,形成一種特別保守的遜尼派回教分支。在巴基斯坦與阿富汗邊界的宗教學校,向年輕的阿富汗人推廣這一類型的回教,他們許多人還只是小孩子,而且許多都是脆弱、受過創傷的難民。

但是在當時也有很多訛誤的資訊。喀布爾裡有些人認為塔利班是天使,而其他人認為他們是重新偽裝再返回的共產黨人士。但是不管他們究竟是誰,我無法,也不會相信,他們或是任何人打敗了聖戰士。聖戰士打敗了強而有力的紅軍;區區幾個學生怎麼可能打敗像這樣的人?一想到隔天他們就會接管我當時所在的商店,真覺得荒謬。

在那樣的狀況下,我看不出塔利班和聖戰士有多少差異。小時候,我很害怕聖戰士。現在我是個大學生,很害怕塔利班。在我的看法裡,他們全都只是手上有槍的男人。想打仗不想講道理的男人。我對他們所有人感到噁心與厭倦。

但是那天晚上,我們從BBC廣播聽到令人震驚的消息。我們整晚聽著新聞,懷疑我們聽到的內容。BBC播報說艾哈邁德‧沙阿‧馬蘇德的人馬已經從喀布爾撤離,回到他們在潘傑希爾省山谷的據點。我仍然不能接受這就是被打敗的意思。戰略性的撤退並非馬蘇德不慣用的軍事手法。我真的以為他在早餐前會回頭作戰,重拾和平與支持政府。大部分在喀布爾的人也都這麼想。

突然間,前門打開了,我當資深警察首長的哥哥莫夏凱一臉驚恐地進門,迅即說出他沒有太多時間。他命他太太收拾包裹。他,像許多資深的政府官員,要到潘傑希爾省加入馬蘇德的陣營。

我對於未來有一肚子無法解答的疑問。我開始和他爭論。他太太哭了出來。他對我們大吼,要我們安靜下來,別讓人聽見。

莫夏凱有兩位太太,一個會留在喀布爾的公寓陪我,而另一個會在當晚由她的家人帶到巴基斯坦,我哥在巴基斯坦的拉合爾市(Lahore)有一棟房子。

一切發生得這麼快,我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我哥哥走出門口時,我姊姊在他身後潑了一鍋水。這是文化的一部分:如果水流向那個人,表示他很快就會回來。

莫夏凱走了之後,我們女人圍在收音機旁。最新的報導宣稱拉巴尼總統和他的部會首長也逃跑了。他們搭飛機到潘傑希爾省,從那裡再到拉巴尼的故鄉巴達克珊省。接著新聞報導,被視為莫斯科的傀儡與共產主義支持者的前總統納吉布拉,被殺了。納吉布拉曾經受到美國政府的保護。但是在聖戰士政府崩潰時,艾哈邁德‧沙阿‧馬蘇德前去與他會面,提議帶他回到潘傑希爾省山谷。但是納吉布拉同樣不信任聖戰士與塔利班,他害怕前者設了陷阱要殺他。在他的立場,那也許是可以理解的,但是在那個關鍵時刻,不相信馬蘇德卻是他致命的錯誤。馬蘇德撤退後的幾個小時內,納吉布拉就死了。…未完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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