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用中文寫作的日本旅人╱新井一二三
已到初秋了,但東京菜市場上賣的青椒還是很大很甜。於是我想到做鑲青椒當晚飯主菜。只是有件事情,我一向想不通的:一個大青椒約有十公分長,若塞入大約二十五克豬絞肉,不大可能一口氣就吃完。但是,分幾口吃,場面又嫌不雅,該怎麼辦?
據說,西方人到了十六世紀才開始用叉子。之前,他們是一手拿刀子切肉,一手抓肉吃的。相比之下,中國人早在孔夫子的年代,已經開始用筷子吃飯。稍後的孟子曰:君子遠庖廚。也就是說,揮刀料理是廚子、女人的事,大男人專門負責舉起筷子來吃食。總之,凡是中國菜,上了桌的菜餚再也不需要用刀子切,能夠直接使用筷子放心地吃。
反過來看日本的情形,公元七世紀,從中國經朝鮮半島,傳來了筷子。到了八世紀,貴族領先開始用筷子吃飯,後來也普及到社會各階層去了。西方式的刀叉,至今只在吃西餐時特地拿出來用;平時在家吃日本菜,桌子上連羹勺都看不到,只有一雙筷子而已。
儘管如此,在廚藝方面,日本人卻從來沒學到中菜的刀法。例如,把肉切成同樣大小的片、丁、絲等等,在中國文化圈連普通人都懂的手藝,在日本,只有專業廚師才會做的。給一般人看的食譜,往往就說:把肉切成「容易入口的大小」即可。說實在,很多種日本菜餚,沒有切成小塊就上桌,可是桌上又沒有刀叉,臨吃之前要自己切小塊都不可能。例如:天麩羅明蝦是把整隻明蝦裹麵油炸的,全長約有十五公分,沒有刀叉怎麼吃呢?答案:用門牙咬斷。又例如:壽喜燒用的牛肉片,一張約有將近四十克,在鐵鍋裡煮好的肉,按照習俗蘸生雞蛋後,一口氣吃不完該怎麼辦?答案:用門牙咬斷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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