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大浪襲來，我只能拚命跑。
跑上某棟建築的樓梯，三步併兩步往高樓層跑去。
水已經淹到腳邊，不加快腳步不行；水淹至腰際，動作遲緩了；水漫過頭頂，感覺整個身體浮了起來，雙臂用力划動，不能呼吸……
夢醒。

還是拚命跑，這回跑到了頂樓。
往四周看去，所有建築物幾乎都滅頂了。我所在的這棟是最高的，但眼前海嘯大浪正快速奔騰而來……無處可逃了，只能閉上眼迎接即將到來的衝擊……
夢醒。

這回不跑了，也無法跑。
我身處的整棟建築像海綿般劇烈抖動搖晃。建築物發出巨大軋軋聲，我知道它將撐不住了……腳下一空，牆壁向一側傾斜……我眼前一黑……
夢醒。

兩三年前，我偶爾會在夜裡做這樣的夢。大海嘯、大地震，夢裡許多陌生臉孔都透露著恐懼（這些我沒見過的臉到底哪來的）。總是在夢的中途驚醒，無法窺得結局，其實我想有個解答。

如今已經不做這樣的夢了，但夢裡那些驚慌失措的畫面，我一直都記得……
而最近這夢魘卻在我面前、也在世人面前一日復一日播放著。

這是所謂地獄？或所謂阿修羅界？
頹倒的房舍，奔逃的人們；棄置街邊，一具具腹部腫脹、衣不蔽體的屍體；小推車、堆土機都是載運屍體的工具；稍微有點經濟能力的能買口棺材，其他的只能丟進百人塚、千人塚。

活著的也失去了身為人的尊嚴。乖乖排隊領物資的，臉上只有茫然；為了生存，動手搶物資的，臉部猙獰如獵殺中的動物。

這苦難之地也成為國際間的角力戰場。各國搜救隊競逐著救出更多生還者，但為了誰先發現誰先去援救竟爆發口角……看著新聞，我只有苦笑：到底是救到人重要？還是誰去救到重要？

打開報紙、轉至電視台，這些畫面闖進我眼裡來。CNN看起來比台灣媒體噬血，記者一個個悲天憫人，但屍體一具具從不馬賽克或噴霧處理。各種異端言論四起，曾和魔鬼簽契約才遭此災難？若真如此，需要6位數目的罹難者才足以贖罪？

我想到我的夢，它們在我腦子裡播放，和那些真實存在的畫面合而為一。

在Facebook上看到台灣某位名作家分享Arcade Fire的〈Haiti〉，我想起來了這首歌，它收錄在Arcade Fire首張專輯《Funeral：葬禮》裡，這是我很喜歡的專輯之一。樂團的加拿大籍女主唱Regine，是來自海地的移民，這首歌，記錄了她童年記憶中的海地。
MV中有海地人的笑容，有海地的美景。
有我解讀那些新聞後，忽視了的人性美善……

畢竟，音樂是人類發明的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