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 
《非你莫屬》

米蘭達．裘麗Miranda July◎著　　
九九．趙丕慧◎譯

16則短篇小說，16個獨特樂章，

流動著各種形式的寂寞故事。

女男，男男，女女……

青春的、老去的、變形的愛……

《非你莫屬》線上獨家連載【二】

續上回：http://titan3.pixnet.net/blog/post/28985669

古往今來總是有女人會逐漸的、自然而然的得到孩子，沒有受孕或是領養的繁文縟節。我覺得這情況很平常，但是對我的幾個男友來說，卻很困惑。

我們不是剛看過黎恩嗎？

從她戴浮臂圈學游泳就沒見過了。

可是那種游法叫游泳嗎？

喔，得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怕水。那可是樁了不起的大事呢。

只說「大事」就好，省下「了不起」給我們自己用吧？可以嗎？我們可以把它省下來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發生在我們身上？

比方說像什麼事？

比方說，我也不知道，很了不起的……感覺。

哦喔，聽起來好像你是要長篇大論了。這樣吧，你犯不著去，只要送我到那兒，四點再來接我就行了。

她朝我跑來，幾百點的水珠覆住了身體，游泳裝上有粉紅色和黃色的花朵，她的眼中迸射著陽光，紅唇張開來吼叫，濕淋淋地撞上我的腿，有一大串的話急著說。

我跳進去過，可是只是抓著池邊，後來今天早上我又跳進去了，抓著池邊，可是後來我放手了！我放手了！我踩不到底！九分鐘都踩不到！可是我想我可以再久一點，可是我得躺到毛巾上休息，因為我好累，而且爹地說妳要來，所以我就等，我等了快要一百萬年了，現在我們可以去了嗎？妳有沒有看到我的毛巾？看，上面是一個大女生穿比基尼，和一隻小狗，別踩到了，被妳弄亂了，可不可以修好，拜託？我們可以進去了嗎？妳能不能先抓著我？

我們在池水中央漂浮，她的腿纏著我的腰，一隻手臂勾住我脖子，另一隻手在水裡指揮。我們又重又笨拙，同時卻也輕飄飄的，而且十分優雅。到了深水的那端，她緊抓住我，放聲尖叫；到淺水的那端，她掙脫了，對自己的勇氣敬佩不已。她每隔兩分鐘就檢查一次浮臂圈，又按又壓，確保沒有漏氣。

我覺得這一個漏氣了。

沒有，沒事。

妳能不能再吹大一點？

我不想把它吹破。

妳能看看嗎？

沒事，看到沒？跟另一個一樣大。

她捏捏另一個，嚴肅地抬頭，眼睛睜得大大的，接著跳上跳下，又吼叫又潑水，肆無忌憚。莎拉放下雜誌，抬頭看了一眼，又低頭看她的雜誌去了。湯姆從院子那邊望過來，我們的視線相遇，有那麼一秒，我憶起了十九歲一次舞會上，我酒醉的臉龐壓著他的胸膛，他的嘴唇貼著我的頭頂，喃喃說，妳知道我恨不得我可以。我曾經覺得他的魅力無法擋，如今想來卻似很不可思議。如今他是黎恩的父親，而她也擁有那分大膽，那分溫馨，那分壞壞的魅力，是我曾想在他身上找到的特質。黎恩把臉埋進水裡，一條戴了浮臂圈的胳臂舉在空中。每憋氣一秒，就豎起一根指頭。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；另一條胳臂舉高：六、七、八、九、十──她兩條手臂停在空中，每根指頭都豎直了──接著她的臉，從水裡冒出來，濕漉漉的頭髮貼著臉，還掛著鼻涕，喘息不定，又怒氣沖沖，朝我揮舞僵直的雙手。

我的指頭不夠了！不只十秒！妳也看到了！妳有沒有數？

我覺得是十三。

我覺得可能是二十七！

妳要知道怎麼往上數嗎？從第一隻手再開始數。

不要。

妳記住十，然後用第一隻手開始數十一。

我不要。我不想學。

那妳要怎麼數大數目？

如果超過十，妳可以幫我數啊。

好吧，可要是我不在呢？

聽見這話，她笑了。從池裡跳出來，朝躺在躺椅上的母親跑去，放聲尖叫，像在模仿酒鬼的笑，跳到莎拉身上。

什麼事這麼好笑？

黛姨。

她很好玩吧。好玩的妙女郎。

－未完待續

摘自大田八月新書《非你莫屬》【如何說故事給孩子聽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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