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蘇惠昭(文字工作者)
哲學是一片高聳密林,人跡罕至,闃寂無聲,而恩佐,他攜帶想像繞著密林飛了一圈又一圈,心裡想著,如何用簡單的文字,美麗溫暖的圖畫,淺淺述說他所見到的森林面貌,關於每一片葉子的無聲飄落,每一隻蝴蝶的蛻變和滅絕。
而且終有一天,當他做好準備,也許是四十歲、五十歲或六十歲,一定要深入密林探險,一窺究竟。
而愛情、幸福和寂寞,以及逝去的童年,當然是一系列青春世代最關心的哲學問題,人生考驗,每一個人都無可避免被捲入,被迫去思考,一番生吞活剝後再吐出來。
從《海豚愛上熱咖啡》《最遠的你最近的我》《幸福練習簿》到最新出版的《寂寞很簡單》(皆為大田),恩佐的圖文書大抵就是這樣繞著一片愛情、幸福和寂寞的哲學密林飛翔,透過小小的辯證,淡淡的幽默,用討論而非宣告定論的姿態,企圖傳達他這三十多年的人生所看到的世界,他的觀察與觀點。
下一本書將延續寂寞的主題,書名叫《寂寞長大了》。恩佐的寂寞分類學,童年的寂寞是外向的,那種沒有玩伴,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麼的寂寞,一種要大聲說出來的寂寞。大人的寂寞則是內向的。寂寞是人生的一部分,必須學習與寂寞相處而不是企圖消滅它,寂寞卻裝作不寂寞,這是大人的寂寞。
寂寞時需要「感覺身邊有一個人」,這是愛情在生命某個階段中的功能。
高中時候的恩佐著迷漫畫,熱愛《北斗神拳》,但其本質又是文藝青年的,所以他既練漫畫又勤啃古文,奮力想進入叔本華的思想脈絡,幾種力量相互拉扯的結果是「書沒念好畫也沒畫好」,考上文化大學新聞系。自忖非美術科班,而且「技術不夠」,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插畫家或圖文作家」恩佐說。
但繪畫為恩佐帶來單純的快樂。2000年,他把一系列圖文稿投給自由時報「花邊新聞」,不但被採用,又因為反應熱烈,編輯還希望他繼續創作。恩佐把這一切歸諸於「幸運」,出版界則公認他有才華,能夠以圖藉文表達出一種溫暖的感覺、某種動人氛圍。既然有了機會,恩佐便持續的畫,不停的練功,接下來找上他畫插畫的出版品越來越多,他也逐漸進步到從一個月只能畫四張圖到現在的二十張,「但這是極限了」。當時報文化副總編輯葉美瑤希望恩佐為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畫插畫時,恩佐問她:「為什麼是我?」。葉美瑤的答案是:「因為你的東西很溫暖,有包容力,有一種能夠和文字安靜相處的奇異效果。」
第一次恩佐感覺到擺脫幾米的陰影。對恩佐來說,幾米是無法超越,也無法模仿的存在,「沒有人可以成為幾米第二,他的生命歷程太精采,也畫得太好」。但只要是圖文作家,不免會被拿來與幾米相提並論,幾米還曾當面給了恩佐一個「太囉唆」的評論。面對來邀稿的業主,恩佐內心多少總有「是不是找不到幾米才找我?」之類的OS。但《一年甲班34號》(時報文化)證明了恩佐就是恩佐,這是他第一本講一個完整故事的繪本,關於一個不喜歡上學的小孩,也關於一個無法長大的困境。《一年甲班34號》2006年得了金鼎獎,恩佐坦然接受了九把刀給他的讚美:「筆尖上棲息著天使的插畫家」,不僅天使棲息,恩佐腦中還活躍著各式各樣的妖怪,以及行行復行行的質疑所點燃的創作能量。
三十歲顯然是個分水嶺。三十歲以後,恩佐不再為證明自己的才華而創作,「我已經不去想別人會認為我畫得如何,寫得如何,有沒有才華之類的問題,這些都變得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我的才華對別人來說有沒有意義?」
所謂「對別人有意義的才華」,對恩佐來說,是他能不能把複雜的課題如愛情、失戀、寂寞等等,用讀者喜歡,而且能夠理解的方式表達出來,其中有沒有養分可以被吸取?有沒有討論的空間?「養分」是個關鍵,戔戔之數的文字和沒有填滿的圖畫不代表養分缺乏,沒有價值,「難道我們沒有看過文字又多又艱深,卻榨不出一滴營養的作品嗎?」
所謂「對別人有意義的才華」也包括不斷的技巧磨練、觀察與思考,人文素養的累積等等,比如他重讀叔本華《意志與表象的世界》以及各種人文思想書籍,已經不是為了維持文藝青年名號矯情披上的炫幻外衣,而是真切渴望得到某種「靈魂的陪伴」。
年過三十的恩佐一方面保有「年輕的雜質」,努力為比他年輕、喜歡思考,需要溫暖慰藉的讀者創作,另一個恩佐則在思考「六十歲的我要做什麼?」六十歲的時候,恩佐希望自己已經進入哲學密林,有能力為哲學經典畫插圖,或者以圖畫詮釋遠藤周作《深河》這樣的宗教文學作品。
不知道那時候的寂寞會不會更簡單?恩佐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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