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病

 

 

我的龐畢度記憶中，這是最深刻的一景。
包覆著建築的管道與管線，從此處看來只剩黑與白。

我想我浪費了一段時光。那個傍晚像遊魂般走遍了龐畢度每個展覽室，看進了眼底但沒有思索，一直走到了馬諦斯面前才有點醒，也許，還有畢卡索。
視線一直被天空吸引過去。來到巴黎第四天，好不容易一整天都有暖暖的陽光。三天前，還曾經遭遇一場狂風暴雨，那時我正錯估形勢沿著塞納河，從西堤島行軍前往鐵塔，最後狼狽抵達。
而來到龐畢度的前一天，陰雨綿綿直到傍晚才停。

所以那天上午走出旅館，被稍稍刺眼的陽光扎得很愉快。坐地鐵去到巴士底，欣賞天使被暖黃色的光線包圍。慢步到孚日廣場，從雨果故居往外望，看到幾日來難得的青翠綠意。下午隨著友人逛瑪黑區，還對著冰淇淋店裡一桶桶色彩綿密的義式Gelato垂涎。
我跟友人說，我不喜歡巴黎。可是往後或許可以有些喜歡。
不喜歡，只是因為走得有點多、有點累吧。

傍晚告別友人，離開咖啡館來到龐畢度。
距閉館還有好幾個小時，慢慢逛都行。只是排隊買票花了點時間。
此時是我來到巴黎心情最平靜的時刻，卸下了所有疑惑與緊張，平靜得只想坐著發呆。
平靜得不想做任何解讀，讓色彩、裝置、影像從我眼前游離而過。
平靜得不想有任何意義。

離開龐畢度，我竟在瑪黑區裡迷失方向，找不到最近的地鐵站。
此刻巴黎人的happy hour已過，來到晚餐時間，街上有人已醉醺醺。
腳很沉重，帶著放棄的心態隨意亂走。反正總是找得到一條看起來熟悉的路吧。
一直繞，一直走，來到塞納河畔。

我想起前一天曾在塞納河上某座橋，看著太陽將落下前的魔幻時刻。
金黃又帶點橘紅的天空，配上遠方不知名建築群的剪影，成了我最美的巴黎記憶。
而幾個小時前的龐畢度記憶，很淡。

10個月後，那些龐畢度裡被我以平靜目光掃視過的畫作，重新給了我認真與感動的機會，而且，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。
一定要找一天再去看他們，我對自己說。
不是所有的錯過，都能重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