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抱歉,這本書出版在1997年11月,至今已經有12年,現在你可能很難在市面上看到他,但是,如果你對於我接下來要說的一些什麼,有所觸動的話,我希望你可以等,再等一等,因為讀現代華文小說代表,你的書架上不能少了這一本……
黃碧雲的,《七宗罪》。
從竹圍站下車的時候,隱約感覺「竹圍工作室十二柱空間」在馬路的另一邊,果然,要走下岔路的河濱腳踏車道,再走十分鐘才可以找到這個表演場。
在宛如廢墟的黑暗場地演出黃碧雲的小說《七宗罪》之〈饕餮〉,有蚊香與電扇在「舞台」邊,襯著大提琴聲,煙霧輕風音樂轉呀轉的。
多年前擔任編輯讀的小說,現在重新由戲劇系學生改編演出,很想看看學生如何演繹這一萬字左右的短篇小說。演出者是上回演出「忿怒」的兩位演員,鄭尹真和高俊耀,這回多加上一位黃煒翔。演出順序,如愛,子寒,冬冬。
三位演員以一種逼近自我存在的姿態,在一小時之內,要說出一個情感不饜足的病態之罪。
艷紅色大布,是家庭溫暖餐桌上的桌巾,挫折靠食物來掩蓋,冬冬一場嘔吐,把自己推向更深一層的綑綁;是母與子的枷鎖,畸型的愛從佔有從逃避,這多好,可以愛自己的孩子因為他永遠也不會逃;是核電廠放射工程師的腐敗與無奈,子寒很想救救冬冬,他不能任由如愛毀了這孩子……
我喜歡看著樣的戲。即使粗糙卻很純粹。這樣的戲引發我再回去重讀小說。
是夜裡,我打開書架上的《七宗罪》。
文字如同發了光一樣:
七宗罪之中,以饕餮為最輕易,以驕傲為最大。
好慾、懶惰,是肉身之罪,而妒忌、忿怒、貪婪,是心罪。
我的生命裡我第一次感到歉疚:為我所為,為我所沒所為。
為我的貪慾,我以為是熱情;
為我的冷漠與疏離,我以為那是存在的疑惑;
為我的叛逆與敵對,我以我為之為我,為自我毀滅所完成……
多年後,我讀起〈饕餮〉的結局,依然震驚,作者以時光倒轉,迅速擴大了張力。
子寒大喝一聲,房子幾乎就要塌下來。子寒踉踉蹌蹌的一直退一直退,從廠房退到密封無窗的辦公室,從升降機退到廁所……退退退,退到廁所退到房間,退入衣櫃裡面,關了門,讓自己鎖得緊緊的……
我忘了,碧雲竟然將結尾寫得這麼好……
就如同小說的開場--
我從來不知節制與約束。
地獄之門為饕餮而開。